宜兴紫砂旧事简史

“ 紫砂壶,千百年来用不变的形态,
记录了时间变迁、人的喜怒哀乐,
到最后形成了洪流与迷宫。”

中唐时宜兴茶便已经受到茶仙卢仝(tóng)的青睐,
卢仝的曲水流觞传递的不是酒,
而是同样令人陶醉的茶盏。

他豪放地饮着一杯又一杯好茶,饮茶亦能醉,
半梦半醒间用极尽潇洒的笔墨,写下了《七碗茶歌》,
其中便有我们再熟悉不过的那句:
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

紫砂壶历史

从卢仝痴迷于阳羡茶起,
阳羡当地的茶文化便悄悄生了根。
应运而生的,自然是茶具了。
我们常说千年紫砂,
千年前,
是中国古代文化和科技的顶峰时期——北宋。

据可考资料,
出土的最早期的紫砂茶具残片,
年代大约为北宋中期。
原来,在繁荣的北宋,这根已经长出了嫩芽。
只不过世事变迁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这颗嫩芽还未长大,
便被一股不可抗的劫难打压了下来。

这场劫难叫做战争。

战争带来的只有毁灭。
宜兴紫砂也难以在乱世里发展,
只能静静地蓄力,
盼望着终有一日蓬勃起来,
长成参天大树。

战争里也有短暂的平稳,
平稳过后又是愈加悲惨的劫难。
所幸一切都没有波及到这一方当时还唤做荆溪的仙境。
在南宋终于不再挣扎,不得不选择灭亡后,
当地人说在太湖上总能望见有个老叟在泊舟。
像是客,泛舟太湖的,不是渔民便是客;又不似客,
是客怎会对这里的一切熟门熟路。

紫砂壶历史

如若问起,人们只会说他曾写过一首令人动容的词,
《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他是蒋捷,
他的这首《虞美人·听雨》,
是《虞美人》这个词牌里最好的词之一。

蒋捷是个典型的高富帅,出生于宜兴蒋氏,
宜兴蒋氏是本地的名门望族。

宜兴属丘陵地带,适合竹子生长。
在离我们不远处便是5A级景区竹海。
竹子从来都是高风亮节之物,常年与竹为伴,
蒋捷也受到了竹的熏陶,所以他给自己的字是“竹山”,
竹中空而节坚,蒋捷取以喻人之虚心纳物。

阳羡盛产好茶,蒋捷是闻着茶香长大的。

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茶文化,
所以如何品茶,什么茶叶用什么茶壶泡,
他可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若不是积贫积弱的南宋在风雨飘摇里倒了台,
他依旧是那个阔绰的富家公子,
依旧可以钟爱着那些茶和茶具。

而所有的人,在不得已的巨变下都会丢失一部分原先的自己。
曾有远大抱负的蒋捷也是,
失去了国与家,他开始了隐居的生活。
由奢入俭最难,他到底也没有太多东西了,
没有多才多艺的歌伎可陪伴,也没有一片光明的仕途可期待。

有的只是温柔的家乡所给予他的最后一点安慰
偶尔万籁俱寂的竹林、阳羡茶和彼时名不见经传的紫砂壶。

隐居在竹林里,听着晚风带动竹林沙沙作响,
一切心事和回忆都泛布在偌大的竹林中。
于此不再有任何纷扰,没有国恨家仇,
只有一年一岁的时光蹉跎。

他不再告诉别人他是望族后代蒋捷,
只说自己是爱竹爱茶的隐士竹山先生。

阳羡四周群山围绕,山岚凝重,时常下雨。
一场又一场雨水洗刷着清秀而俊朗的山脉,
也将彷徨而错乱的情绪洗刷得一干二净。
没有风声,也没有读书声,
只是雨声,声声入耳。

紫砂历史

听雨,真是个怎么念怎么伤感的题目。

词里的“上、中、下”概括了少年、壮年、及如今。
人到了暮年,历经了一切,最后也终于明白了“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写的哪是雨,分明是人生。

泡上新茶,持一把好壶,泛舟于太湖之上,
从此不提当年,不问世事。

那一叶小舟随着雾霭的渐浓,消失在太湖深处。

今人论起古时,
一翻话就能将一个朝代的篇章翻遍。
紫砂壶随着历史的滚滚车轮走完了萌芽的宋朝,
过渡的元朝,
终于到了怒放的明朝。

明清时期,紫砂壶制作业盛行得不可思议,
一度远销海外,成为全世界争相抢购的艺术品。

明朝开国时的一些诏令,
几乎成为紫砂壶命运的转折点。
因宋代的团茶制作工艺太过
精细昂贵,劳民伤财,
而散茶制作起来成本低很多,
于是明太祖朱元璋于1391年下诏,
不许再制作和进贡团茶,改为散茶。
团茶需煎茶后才能饮用,
而散茶只需冲泡,于是,
适合冲泡茶叶的紫砂壶在这一刻,
被改写了命运。

明朝是中国文化发展的最近的一个顶峰,
也是中国茶道在历史上的一个特殊时期,
更是紫砂壶制作业迅速发展的时代。
紫砂沉寂了百年,为的就是这一刻绽放。
在崇尚优雅的明朝文人心目中,
饮茶几乎是必不可少的事,
所以他们又为茶道的普及推波助澜了一把,
使其最远传播到了日本及欧洲各国。
爱好饮茶的文人中“处女座”又偏多,
如张岱,就是个典型的“处女座”,
他对水质和茶器的要求,
则是挑剔中的挑剔。
非新鲜绵柔的泉水不饮,
非荆溪壶不用。

说起张岱或许大家已经想起了那个雪夜,
西湖赠予他两位难得的知己,
他反馈给西湖一段传奇似的篇章:
《湖心亭看雪》。

紫砂壶历史

文章最末的“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是对不谋而合的欣喜与感动,
这份溢于言表的情愫不知让多少人对西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其实所有人都能在《湖心亭看雪》里
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情之所起。
江南子弟如笔者,多少都似张岱,
带着些略有痴气的偏执。

张岱对雪痴,对茶亦痴。
他在《自为墓志铭》中写自己是“茶淫橘虐”,
也就是说自己痴迷于饮茶和下棋。

张岱回忆早年拜见当时有名的茶人闵汶水时,已有:
“导至一室,明窗净几,荆溪壶、成宣窑瓷瓯十余种,皆精绝。”
闵老子把张岱引到一处窗明几净的幽雅所在,
室内有宜兴紫砂壶和成宣窑制作的瓷瓯十多种,
都是精品、名贵的茶器,这些精美绝伦的茶器皆为精品。

张岱是个痴人,亦是个洒脱的人。
他淡泊功名,喜游历山水,
他懂音律,能弹琴作曲;
善品茗,茶道功夫颇深。
他对明朝的各位制壶人也有自己心中的排名。
他晚年撰写《陶庵梦忆》时,
对当时的紫砂名家做出了自己心目中的排名:
宜兴罐以龚春为上,时大彬次之,陈用卿又次之。

张岱深谙器物有魂魄,匠人自谦恭。
他知陈用卿不是宜兴本地人,
所制壶中多少缺了些江南灵气,
时大彬制壶虽灵韵饱满,
但初衷到底是为家族传承而并非出于热爱,
只龚春身份最低微,
却最是有心也最是热爱紫砂壶,
所以在他心目中,龚春是第一人。
在张岱心中和笔下,
紫砂壶不是乡绅土豪们用来攀比之物,
亦不是文人墨客闲散时间的消遣之物,
而是饱含了制壶人的心意和灵魂的独特生命体。

只是朝代的更迭往往是无法避免的。
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
只是太容易冰消。
原是六朝金粉之地的石头城,
顷刻间灰飞烟灭。
开国至此好似一栋朱楼,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亡国后明人们的选择也令人咂舌,
有以身殉国的崇祯,
有骨气尚不如妓女的钱谦益,
也有始终放浪形骸的徐渭。

张岱自小养尊处优,
不舍自己吃皮肉之苦,
于是尽管愧疚,
也没有选择与国家共存亡。
他选择了出世而不避世。
大时代如此,怎还有机会避世桃花源呢?
而张岱始终痴情而洒脱,
既然现世再无桃花源,
那在自己心中绘出那无忧无虑的天地便是。
他以旧梦为背景,
以深情的笔触谱写出自己的世界里原有的模样。

明朝不复存在,
在清代苟活的他在醉生梦死的每分每秒里,
不间断地执笔绘流年,
终将自己的繁华旧梦写尽。
他的洒脱,他的真情,
他的痴人说梦,
遂成了这本令人心驰神往的《陶庵梦忆》。

这梦里便有他再也得不到的好茶好水好壶。
而他不能在梦里留下丝毫的酸楚与痛心。

只因过去的几十年里,他早已将兴亡看饱。

紫砂历史

在张岱不敢梦醒的岁月中,
紫砂不断地充实着自己。
清代紫砂的发展依旧蓬勃,
也不再只拘泥于制作,
在文学方面开始有学者撰写关于紫砂的文献。

随着紫砂之名的不胫而走,
全国乃至海外都开始对这精致小巧的茶器重视了起来。
清朝的二百多年里给足了紫砂成长的机会与时间,
而历史的滚滚车轮还在走着……

卿 竹 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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